(同人)日野的风

28/08/16 更正文中致命错误OTZ以后写东西之前必须要实地考察……


以万延元年近藤派总司向宫川家借钱为背景写的故事。似乎历史上没表示有没有土方参与,我自动设定成有土方参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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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户的天很蓝,蓝的一丝云也没有。
在柳町的一座小小的道场里,有个人起的比鸡还早。他来回在院子的角落里踱步,时不时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。这么持续了一个时辰,终于有人从被窝里爬起来伸张正义,唰的一声拉开纸门——
“宗次郎,你脑子烧坏啦?!”
说话的人是试卫馆的门人土方。这几天正愁着膏药卖不出去,一到晚上就失眠。好不容易刚睡下,就听见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。被吵醒之后,才发现居然是宗次郎那个混小子在外面惹事。
土方一脸阴云地趿拉着鞋走过来,一巴掌拍在对方头上。
“天不亮就听你在这念经,中邪啦!”
“才没有。”宗次郎伸手揉揉脑袋。
“那你干嘛?”
“一会儿不是说好了要去音五郎先生家的吗……”
土方一听简直要笑出声来,“所以你在这儿彩排呢?”
“不要说的那么露骨。我只是调整一下情绪。”
宗次郎一溜烟地逃去了井边洗脸。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变得讨厌跟土方讲话了?不对,他可能天生就和土方八字不合。土方这个人,总爱仗着跟人关系熟络,讲一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话。同样的意思,他总能找到那个人家最不想听的词来表达。以前还没这么严重的,最近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。
土方把兜裆布搭在肩上,一只手撑在井边,满面微笑的看着宗次郎洗脸。
“怎、怎么啦?…”宗次郎被他看得发毛。
“你洗你的,管我做什么。”
宗次郎试着去揣测土方的深意,没有成功。他把毛巾拧干,搭在晾衣绳上,“近藤先生还没起床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几年前的时候,试卫馆还只有勇、总司、源三郎以及周斋老先生一家住在里面。随着食客不断增多,客房也渐渐变得不够用,只好重新分割地皮,加盖新房。勇结婚之后,日日俗事缠身,兄弟们一起聊天的机会便减少了。
不仅如此——结了婚的勇,也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理心流的掌门人,财政当然需要全权自理。可去年秋天,周斋带着夫人一起搬到四谷隐居,临行前带走了所有的家财,勇不得不重新置办家具。再加上后来的婚礼开销,不到半年的时间,道场的生活已经明显捉襟见肘了起来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土方问他。说这话时土方自己也没有底气。他太了解近藤的性格了,他是绝对不会去麻烦老先生的。
近藤决定写信向宫川分家的弥五郎借钱。他的语气极尽诚恳,又派了老实巴交的宗次郎当信差。可这万无一失的策略,居然碰了个钉子回来。对方那副有苦难言的架势,令人实在不好意思再度开口。
土方的思维一向比较细腻:“宗次郎,你跟我说说,上次你去弥五郎先生那里,对方是什么态度?”
宗次郎从饭碗里抬起头:“没看出来什么态度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。他不借钱给我们,肯定是对我们哪里有意见。”
“哪有啊!他对我特别热情,还给你捎了萝卜干儿回来呢。”
“你看不出来这是推脱吗。”土方对这种打发小孩子的作法嗤之以鼻,“你也是笨,当时就该跪在地上磕几个头,‘如果您不答应我,我没有脸回去见近藤师傅!’。摆出一副誓死也要完成使命的样子,人家看你老实,也就不会说什么了。”
“阿岁……”
近藤的心思还在别处,并没有想到要否认土方的歪主意,他只是觉得,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为时已晚。
“阿胜,这宗次郎怎么和你一个毛病。做人太直,不会拐弯儿。有些事情,是要权衡着来的。”
“你说的对。但是无论如何,不能再去麻烦弥五郎先生了。人家也有困难。”
“可拉倒吧。”

土方的反应也是正常。宫川家也好,小岛家也好,甚至姐姐阿信嫁去的佐藤家也好,都是坐拥大片田地的地主。真正穷的,是他们这些继承不了家业的次男们。别说继承不了家业,那时候都流行把次男送出去当养子,减少家里吃饭的人口,从井上家过来的总司的义兄林太郎就是这样的例子。像近藤这样飞上枝头的,还是太少见了。
林太郎的名字到去年十一月为止还挂在白河藩名下。今年年初,藩里为了节省开支大幅度裁员,林太郎的身份变成了浪人。冲田家也过上了揭不开锅的生活。
“宗次郎,你多吃一点。”
近藤着意差人给宗次郎多添了一碗饭。打从宗次郎九岁拜入理心流门下开始,他就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。想到最近宗次郎代繁忙的自己出去教授剑术,成了支撑道场经济来源一般的存在,站在兄长的立场上,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如果实在借不到钱,我就多聚集一些人来。如果十六个人能凑够一两银子的话,三十二个人就能有二两银子了。”
宗次郎接过饭碗,信心满满地说着。当时,每指导一次剑术,每名弟子给他的谢礼是一株钱,只相当于近藤的一半。
“就你?你说说上次才来了几个人。告状的人都找到我头上来啦!”
“阿岁,宗次郎还年轻,教法不得要领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“就是因为这样才糟糕,那些人年龄都比他大,愿意被他这样的小鬼教训吗?”
这话也是二十岁才拜入理心流门下的土方自己的心声。因为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,所以他特别能理解别人。
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只靠宗次郎出去教授剑术是不行的。我看,我还是试着拜托一下音五郎大哥吧。“
“你不怕再碰个钉子?”
看到近藤已经深思熟虑过了的样子,土方皱起眉。
“这次用阿常带来的嫁妆做担保。虽然不一定值那么多钱,但多少也能表达我的诚意了。”

近藤属于一旦做了决定,行动绝对不含糊的类型。不管土方有没有真正理解他的想法,他已经在一边的书桌上铺好笔墨,写了起来。
近藤把写完的信拿给土方过目,土方一边看一边点头。
“这次我决定亲自把信送过去。“
“那可不行。”土方立刻否定道,“你亲自去太掉价了。”
“阿岁,大家都是自家人,有什么掉不掉价的。”
“你不懂。这就相当于谈判,你有诚意是好事,但是阵仗太大,把人家逼的太紧,反而起不到什么好作用。”
土方想了一会儿:“还是叫宗次郎去好。”
“我?”宗次郎刚回到里屋准备穿裙裤,听到这话蹬蹬蹬跑出来,“上次我就没借到钱,这次还让我去啊?”
“你去最合适。你看起来傻乎乎的,人家不会多说什么。”
近藤也觉得还是宗次郎最好,但并非是出于土方那种消极的理由。宗次郎经常顶替无法脱身的自己外出指导剑术,在外人眼里,这个年轻的师弟早已是自己的半个代言人,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?
“宗次郎,又要麻烦你了。”近藤语重心长地说。
“您怎么能说‘麻烦’这种话呢,这是应该的,我也天天在这里吃住呀。”

 

*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*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*

 

这便是这天早晨宗次郎行动的原因和事情始末。不过土方想的更多一些,他感觉最近到宗次郎话语之间好像多了些自我意识,跟以前不太一样了。掐指一算,他今年十六岁,不刚好是“什么都想和大人对着干”的年龄吗?
那时候还没有青春期这个词。土方将心比心,发现他在宗次郎这个年龄的时候,正在跟和服店的老板吵架呢,这可不是什么好事,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。
土方拉住准备去吃早饭的宗次郎:“你不是在彩排吗?你把我当成音五郎,在我面前练习一下。”
“我不要。”宗次郎一口回绝。
“长辈说的话你敢不听?”
“好吧。”
宗次郎想了想,觉得土方说的也有道理。他让土方坐在走廊上,自己从院子一头走过来,假装是刚刚过来拜访。
“音五郎先生在吗?哎呀!不好意思,百忙之中打扰您了。那个啥,我这次来是……”
“停停停!”
土方气急败坏地跳起来:“你那个抑扬顿挫的语气是要上台演猴戏吗!”
“我平时说话就这样的。”
“你平时说话才不是这样,重来!”
宗次郎气鼓鼓的几步回到原点,朝土方走过来。
“音五郎先生……”
“带点感情。”
“音五郎先生!”
“你第一次说的那套就很好,感情稍微内敛点,再重说一遍。”
“我哪记得住啊!”
宗次郎的心态本来是很好的,被土方这么挑来挑去,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他略作思考,几步跨到土方面前,一个深深的鞠躬,“音五郎先生!若无急事在下必定不会上门叨扰的,可家中老小……”
土方噗哧一下喷了出来,“你是要见水户黄门啊?算了算了,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。自然点,可爱点,灵巧点,脸皮厚点。”
“那要怎么做得到啊!”
“你尽量呗。“
土方当然清楚,宗次郎是怎么也学不会那种行商之人的圆滑劲儿的。虽说冲田家只是个小小的足轻,但毕竟还是武士身份。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,跟他们这些农民就是不一样。如果派宗次郎过去,不管他说什么,人家都不会认为他在说谎,这才是土方真正的考量。
“你就跟他说实话,道场已经揭不开锅了。去年老先生搬家,把拉门都卸下来搬走了,这个他是知道的。你多强调下这一点,说话带着哭腔,必要的时候掉两滴眼泪。”
土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信手拈来的模样,他并不理解说谎和演戏对于宗次郎来说的难度。不过,他觉得就算不叮嘱宗次郎也没什么问题。他本来就只是被吵醒了不爽,想捉弄一下对方罢了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宗次郎把土方的话记在了心里,不管怎么说,他都打心眼里承认土方在跟人沟通这方面的天赋。

宗次郎吃过早饭,跟近藤打过招呼,就提着扁担向着音五郎家的方向去了。
扁担的两头载着十余件质量上好的衣物,虽说没压到人喘不过气,但是走这么几里路过去,倒也是个很累的差事。
这一天是万延元年四月二十五日。上个月三日,大佬井伊直弼被暗杀在了樱田门外。十八日,年号从安政改成了万延。
外面仿佛已经风云突变,可是乡下的风光仍然和往日一样秀丽。这条路通往音五郎家的大路,名为甲州街道。总司每次出门指导剑术都要走,早已经熟悉到路边有几颗树都能记得下来的程度。不过,今天为了赶时间,他打算抄条小路过去。
所以,当他到达音五郎的家门口时,时间比预定的早了整整三分之一,太阳还没爬到天空中央。
他掏出手绢擦额头上的汗,侧耳倾听,院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。

不会都出去干农活了去吧?正这么想的时候,回头一看,音五郎从外面回来了。果不其然一身田间劳作的打扮,脚上还带着土呢。
“哟!这不是宗次郎吗?”
“音、音五郎先生!百、百忙之中打扰您了。”
宗次郎本来已经打了好几天腹稿,看见了音五郎的脸,还是不争气的结巴了。
“好久不见你了呀。最近好吗?”
音五郎领着宗次郎走进院子,自己在井边洗了脚。这时才发现小伙子带来的两担东西,拿厚厚的布包裹着,看不出里面是什么。
“这是?”
“在下是来帮近藤先生送信的。您看了就明白了。”
宗次郎从上衣袖子里掏出信,递给音五郎。虽然不太明白情况,音五郎还是一脸疑惑地展开信纸读了下去。
近藤的文采很好,总能把话说得深入浅出,同时又让人觉得他是个很有思想的人。这种天赋就连写信借钱这件小事也能看的出来。可是不知怎么的,音五郎读着读着,表情居然越来越沉重,眉头也越皱越深。
在一旁偷偷观察的宗次郎顿时心凉了一半,他不敢问为什么,只好僵硬的的杵在那里。
“唉呀。”
音五郎把信放到一边,叹一口气。
宗次郎的表情像个等着挨打的犯错的孩子。“音五郎先生………”
快说点什么呀,哪怕是哭出来也好啊。宗次郎的脑袋中浮现出土方的脸,可眼泪这种发自肺腑的东西,诚实的他又怎么能对人作假呢。
“我也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大哥啊。”
“诶?!”宗次郎睁圆眼睛,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。
“本来这个月初,我就想给阿胜送点钱过去。可是农活太忙,一直找不到时间。拖着拖着就忘了,害你们受了这么多的苦。”
音五郎把宗次郎拉到身边,拍拍他的肩:“看看,你都瘦了。”
这个反差太大,宗次郎好像还在云里雾里。不会又像土方说的那样,音五郎先生只是想赶紧把自己打发走吧?可他又实在不好意思问:“真的打算借给我们了吗?”这样的话。只好低下头数地上的石子儿。
音五郎什么也没说,站起身来,去里屋包了十两银子,回来塞在宗次郎带来的两箱衣服里。
“师傅说了!这个衣服是给您的……”宗次郎急忙上前一步,被音五郎拦住了。
“不用那么麻烦啦。阿常刚嫁过去,让她穿得体面一点。”

这句亲切的叮嘱,像是开启了宗次郎心门的某把钥匙。他没有想到,自己纠结了好几天的事情,居然会这么简单的就办成了。本来还做好了打算,如果音五郎先生不同意,就算是下跪我也要帮近藤师傅——
他把这些告诉音五郎的时候,心还在怦怦跳着。音五郎听了,却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这么说你脑袋里那些曲曲折折的东西,都是土方那家伙教你的咯?”
“也不是,我也想了很多。经过这次事情我才发现,求人办事是件多么需要谋略的事情。所以我觉得——"
“你觉得?”
宗次郎不好意思的笑笑:“我就好好的当个幕后小兵,帮大家做些小事就满足了。”
“真是个朴实的孩子啊!”音五郎不由得感叹。
若是资质平庸的人说出这话,音五郎大概不会有什么想法,但是以宗次郎在剑术上的造诣,还能说出这样谦虚的话来,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音五郎觉得这是一种比剑术更可贵的做人的天赋。

宗次郎和音五郎聊了不少闲话,动身回家时下午已经过去一半了。他心情很好,快要走到府中的时候,嘴里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音节。
田梗的尽头模糊地出现了一个人影,正在朝着反方向快速行走。宗次郎定睛一看,居然是土方,他身上还穿着出去卖药时的衣服,就这么急匆匆跑出来了。
“臭小子,回来这么晚,我还以为你被人打劫了呢!”
最近时局不稳,盗贼频出,土方有这样的顾虑也不奇怪。但是这种担心怎么也不该落在宗次郎头上,以他的水平,盗贼见了他跑还来不及呢。
宗次郎当然明白土方是担心他才跑出来的,但是土方向来嘴硬,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承认这点。
“谢谢你。”
“谢什么谢,我是怕东西丢了才出来看的。”
“那就谢谢你担心我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你的东西,那是近藤夫人的东西。”
近藤夫人——
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,宗次郎好像已经体会到了土方心中的落寞。原来他这段时间是在为这件事难过啊,所以自己才会感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别扭。真是的,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?
宗次郎想起来,周斋先生隐居之后,无论谁和近藤说话,都要尊称他一声‘先生’。
在自尊心比一般人强烈的土方看来,童年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娶了身份高贵的‘夫人’,成了人人眼中的‘先生’,可自己还在走街串巷的卖药,甚至一拿起剑还要被宗次郎这个小鬼踩在脚底下……这该是件多么绝望的事情呀!
宗次郎歪着头说:“钱借到了。多亏了土方兄教我的方法。”
“嗯?”土方的语气里难掩好奇和激动。
“本来音五郎先生不太愿意的。但是我故意表现的自然点儿、可爱点儿、机灵点儿、脸皮厚点儿……”
土方噗哧一声笑了。宗次郎这个小家伙,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。
“我是说真的!真的就像土方兄说的那样,得来不费吹灰之力。”
“那不是很好吗。”
土方早就料到音五郎是个好说话的人,派宗次郎过去一点儿问题也没有。他向来只关心事情结果,宗次郎到底说了些什么,他一点儿没兴趣知道。
或者说,他强忍着好奇心不去知道。

但是这会儿,他的心情还是不受控制的好转了,白天里的忧愁荡然无存。他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受人褒奖的缘故,只是习惯性的把这小小的悸动归在更加哲学、更加虚无缥缈的原因里去——比方说,这宵暗时分壮丽的天色,又比方说,这四月傍晚通透澄澈的熏风。
人这种生物,只要还有一口心气在,哪怕是只做好了一件小事,也是能从够头到尾精神起来的啊。
还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。在宗次郎看不见的地方,土方露出了笑容。
“土方兄。”
“你怎么这么多话。”不想让人发现他在笑,土方故意让语气变得瓮声瓮气地。
“还是快点掏出本子写上两句吧。我就当没看见,没关系的。”
“臭小子,你存心气我不成——”
土方作势要打人,宗次郎扮了个鬼脸,挑着扁担一溜烟的跑走了。
晚霞之下升起了几缕炊烟,很快就被风吹散了。
清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,吹拂着两个年轻人的肩膀,从他们的身后吹过来,吹向笔直道路的前方。

 

 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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